省港大罢工

1924年7月，广州沙面租界的3000多名洋务工人为反对英法帝国主义实施侮辱中国人民的《新警律》，举行罢工。

1925年6月19日，为声援上海“五卅”反帝斗争，中共广东区委和全国总工会发动领导的省港大罢工爆发，15天内香港25万工人先后回到广州和全省各地。图为中共广东区委组织的工农各界游行示威队伍。

1925年6月23日，省港大罢工工人和广州各界群众10万多人，举行声势浩大的反帝示威大游行。

省港罢工委员会机关刊物《工人之路》

省港大罢工委员会正门

今天的广东省工会大厦隔壁伫立有一幢民国风格的两层红楼，是省港罢工委员会旧址的一部分。

第一次国共合作之后，广东工人运动取得了合法的地位，并得到了国共两党的高度重视。国民党中央工人部以廖仲恺为部长，以共产党员冯菊坡为秘书，专事负责工人运动有关事宜。中共广州地委积极利用这些有利条件，派大批干部深入各行业工人中去，组织工会，开展工人运动，因而广东的工人运动日渐活跃起来。

1924年7月初，广州沙面租界当局颁布“新警律十二条”，限制华人自由出入沙面，并对华人作出诸多歧视和侮辱。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行走，还要受外国人的限制，天理何在？沙面华工3000多人不堪其辱，在中共广州地委及“广州工代会”的发动和组织下，于7月15日宣布罢工，要求沙面租界当局取消歧视中国人的“新警律”苛例，是为轰动一时的广州“沙面罢工”。

沙面罢工，得到了广东省政府和社会各界的支持。孙中山、廖仲恺也对这次罢工表示赞赏。沙面罢工发生后，法国驻广州领事曾致函广东省政府，要求制止罢工。时任广东省省长的廖仲恺复函法国领事说：沙面罢工责任不在华方，“全由沙面英法工部局颁布新警律所激动而成”“查罢工之举亦各国所恒有，非政府所制止”。

当时，英国驻广州领事也曾经晋谒孙中山，请求出面制止罢工。孙中山当面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：“华人此次因争人格发生合理循轨的罢工，政府实不能加以取缔，苟或有之，即为剥夺人民自由之违法行为，革命政府决不敢出此。且贵领此次毅然颁布此苛例，其中侮辱国体、人民之处实多。沙面为中国领土之二，外人以居留资格，实无取缔华人权。今幸苛例尚未实行，解铃系铃，还须贵领觉悟。”

廖仲恺的函复和孙中山的谈话，义正词严，合情合理，对英、法领事来说，无疑是当头一棒！沙面罢工，是一次维护正义、维护人格、维护尊严的反对帝国主义的政治罢工。斗争坚持一个多月，迫使沙面租界当局答应取消“新警律”，承认华人外人一律平等，罢工取得了完全的胜利。

这次罢工，规模虽然不大，但意义深远。它犹如一声报春的惊雷，率先打破了自1923年京汉铁路“二七”惨案以来中国工人运动沉寂的局面，成为中国工人运动从低潮转向高潮的“拐点”，拉开了中国工人运动复兴的帷幕。

1925年，广东的工人运动更是高潮迭起，蓬勃发展。这一年的5月30日，为抗议日商纱厂资本家枪杀工人顾正红，上海工、学、商、民联合组织宣传队，在南京路一带演讲和示威游行，遭到租界英国巡捕的开枪射击，打死10多人，伤数十人。南京路上顿时腥风猛刮，血雨飘洒。这就是举国震惊的“五卅惨案”。

五卅惨案，举国激怒。消息传到广州，中共广东区委于5月31日晚召开党、团员大会，报告了五卅惨案的经过，决定组织“临时委员会”，联络工、农、商、学和青年军人等革命团体举行示威游行，并筹划在省港两地举行大罢工，以声援上海人民的反帝爱国斗争。6月2日，广州各界群众在文明路广东大学操场召开声援上海五卅惨案大会，会后举行大规模的反帝示威游行。6月上旬，中共中央广东临时委员会指派邓中夏、黄平、杨殷、杨匏安、苏兆征五人组成“党团”，作为罢工的指挥机关，前往香港组织罢工。“党团”成员深入香港各工会团体，开展宣传发动工作。经过一番努力，香港各工会代表接受了全港总同盟罢工的决议，成立了以苏兆征为干事局长的“全港工团联合会”，具体负责组织香港工人罢工。

与此同时，中共广东区委在广州亦加紧开展罢工的各项工作，决定由冯菊坡、刘尔崧、施卜、李森、林伟民、陈延年组成“党团”，并指派冯菊坡、刘尔崧、施卜到沙面英法租界再次发动罢工。

6月19日，由香港海员工人首先发难，震惊中外的省港大罢工爆发。继海员工人之后，印刷、洋务、码头搬运、海陆理货、起落货、煤炭、邮务、清洁、医务、木匠、打石、牛羊业、果菜、汽车、旅业、油业、洗衣、皮革、搭棚、油漆、电器等工会，先后有20多万工人加入了罢工的行列，其中有10万多人离开香港，返回内地。

在广州，6月21日沙面租界3000多中国洋务工人也宣布罢工。罢工工人按照原定计划，一致行动，离开沙面，回到广州市区，并成立沙面中国工人援助上海惨杀案罢工委员会。接着，在广州市区英、日、美、法的仓库工人，洋行工人和外国人住宅雇佣的中国洋务工人，也纷纷参加了罢工。沙面罢工工人还组织了工人纠察队，对沙面实行封锁。他们把守东桥、西桥及沙基沿岸，不许船艇出入。

这场声势浩大的省港大罢工爆发后，香港陷入一片混乱，机器停转，轮船停开，车辆停驶，商务停顿。罢工工人组织的武装纠察队封锁了各港口、码头，严禁粮食、生猪运往香港。由于交通断绝，市政、清粪工人罢工，垃圾堆积如山，粪便满街横流，使香港顿时变成了“饿港”“臭港”和“死港”。因大批外国人雇佣的中国家政工人的罢工，昔日那些养尊处优、不可一世、百般奴役中国人的洋大人们，不得不自己动手洗衣服、做饭、带孩子，品尝“自食其力”的滋味。省港工人阶级的罢工斗争使帝国主义者大为震惊。他们根本想不到向来被称为“一盘散沙”的中国人，何以能一夜之间就变得这样团结这样步调一致；怎么也想不通，平时他们所瞧不起的穷“苦力”，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震撼力。

6月23日，广州民众联合召开反帝示威大会，会后举行大游行。当游行队伍途经沙面对岸的沙基路时，沙面租界当局丧心病狂地下令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，当场打死50多人，重伤170多人，鲜血染红了沙基路，染红了沙基涌……

这就是骇人听闻的“六二三”惨案，亦称“沙基惨案”。

广东各地民众，闻悉“沙基惨案”的消息后，群情激愤，纷纷集会和示威游行，抗议帝国主义的滔天罪行。

在汕头，海员、洋务、运输等行业工人在中共汕头特别支部领导下，实行对外罢工，并成立了100多人的工人纠察队，封锁港口，抵制英货，支持省港罢工工人的斗争。全市及各县的青年学生也上街宣传和募捐，支援罢工。在海口市，青年学生走出校园，涌上街头，散发传单，当众演说，声讨帝国主义者的罪恶，反对沙基的大屠杀……

省港大罢工期间，罢工工人在广州组织了罢工工人代表大会，作为罢工的最高议事决策机关；又设立了省港罢工委员会，作为罢工的最高指挥机关，由苏兆征任罢工委员会委员长。

苏兆征1922年1月与林伟民等领导了香港海员大罢工，于192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。省港大罢工期间，苏兆征与邓中夏、李启汉等一起，组织、领导罢工工人坚持艰苦卓绝的斗争。苏兆征还兼任财政委员会委员长，负责筹款、保管和支配罢工经费的重要工作。当时，省港罢工委员会每日进出动辄数万元，有时甚至数十万元。财权在手，但他不谋私利，两袖清风、廉洁奉公，严守制度，深受罢工工人的信赖。

初时，省港罢工委员会实行罢工、排货、封锁相结合的政策，宣布所有外国船只进出广东各港口，抑制一切外货外币，并提出“反对一切帝国主义”的口号。随着罢工斗争的不断深入，罢工委员会发觉这一政策有促使各国与港英一致行动，共同对广州实行反封锁，使罢工工人“四面受敌”的可能。为此，及时调整策略，于8月1日通过“特许证”制度，变“反对一切帝国主义”为“单独对英”。具体规定：凡不是英货、不是英船及不经过香港、澳门的均可自由起卸，广东境内只要不是英国货、英国船，均可自由贸易和来往；凡存在广州之货，只要不是英国货，而且不是英国人的，均可开仓发卖。后来，为方便商人，罢委会进一步简化手续，取消“特许证”，仅以“凡不是英货、英船及经过香港者，可准其直接来广州”为原则。这也是被称为省港大罢工的“中心策略”。

“单独对英”中心策略的调整，从政治上分化、瓦解帝国主义间的防线，有效地拆散了港英与各国的联合同盟，进一步孤立、打击港英帝国主义，成效显见。由于分别对待，各帝国主义国家反应强烈，日本把“单独对英”的原则，视为是取代英国在华势力的大好机会，表示“决不致因援助英国对华之强硬政策，而冒颠倒事物之险”。日、美、法、德各国轮船公司纷纷向省港罢工委员会申请与广州通航；美、日各国公司陆续领证复业，原来设在香港、沙面的商行，也迁入广州市区开业。

自此之后，外商（英商除外）与广东的经济贸易日趋正常，而对港英则是进一步的沉重打击。正像邓中夏在《中国职工运动简史》中所说的：“在这个中心策略之下，解除广东经济的困难，保持广东商人的中立，拆散帝国主义的联合战线，最后还促进广东经济的独立发展，使这个伟大的罢工，得以坚持如此长久的岁月，就是由于这个中心策略之正确。”

面对着蓬勃高涨的省港大罢工运动，香港总督史塔士曾夸下海口：誓在其任内亲自解决之。然而，在全国、全省人民大力支持之下，在广大罢工工人团结一致的斗争面前，史塔士束手无策，毫无回天之力，最后被英国政府以“办事不力”而解职。这位被称为“铁血人物”的洋大人，为世人留下了一个大笑柄。

新接任的港督金文泰，初时也踌躇满志，以为事态很快就会平息，对罢工工人的要求不以为然，置之不理，蛮横地拒绝了工人们提出的复工条件，拖延谈判，破坏谈判，甚至单方面宣布停止解决罢工的谈判。为此，中共广东区委于2月间发动留港的工人、市民掀起第二次罢工浪潮，又有一万多人离港返回内地。同时，广州各界民众也发起第二次“援助罢工周”。省港大罢工的斗争呈现出“白热化”的新形势。

1926年7月，国民革命军誓师北伐，革命重心逐渐向北转移。为了集中力量支援北伐，巩固广东革命根据地的后方，中共广东区委议全国总工会、省港罢工委员会商量研究，认为在维护罢工工人利益的原则下，必须采取主动步骤停止封锁，结束罢工。为此，省港罢工工人代表会经过热烈的充分讨论，从中华民族利益的大局出发，一致同意并通过了关于改变斗争策略，停止封锁，结束罢工及善后办法等决议。大会要求广东国民政府征收新税，作为结束罢工后津贴罢工工人的费用，安排工人工作。大会还决定，结束罢工后，所有罢工机构全部保留，以保障罢工工人的利益。

10月10日，中共广东区委发表《为省港罢工自动的停止封锁宣言》，省港罢工委员会也发表《停止封锁宣言》。这一天，广州市30万民众举行盛大集会，一致拥护省港罢工委员会所作出的关于停止封锁、结束罢工的决定。至此，省港大罢工宣告结束。

省港大罢工整整坚持了一年零四个月的时间，罢工工人总人数达到了25万人。其规模之大、历时之长、声势之壮、涉及面之广，在中国工人运动史上是空前的，在世界工人运动史上也是罕见的。

□ 文/中共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室《中共广东历史简明读本》，图/广东省总工会《二十世纪广东工人运动和工会运动历史画册》等